我能理解小乔妈的心情,遇到这样悲哀的事,怎么能不难受?本来与小乔相依为命,在最底层辛苦了大半辈子,好容易将小乔培养成才,眼看就要能跟着小乔过上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了,却遇到命运的捉弄,白发人将送黑发人。
可是能找谁来承担呢?找媚儿纯粹是小乔妈无理取闹,我知道小乔认识媚儿时就已经做下病了,媚儿还为小乔的胃痛煲汤来着,小乔以为是胃痛,其实癌细胞已经在他的胰腺生根发芽。
可小乔妈无从发泄,她要有这么个从不能接受到接受的过程,把各种不良情绪发泄掉。就算我是她的情绪垃圾桶,让她尽情地发泄一通吧。相对于小乔病带给他和他家人的痛苦,我这点委屈真算不了什么。我不会计较小乔妈对我的态度,顾及小乔妈的心情,我尽量避开她在医院时去看小乔。
春节前我仍是忙碌着的。其他在购物中心帮忙的人,一早直接去楼下,我要提前到财务部,先做一下报表,做完再去一楼大厅总台发奖点。我们发奖点安排了三个人,要自己每天从仓库把奖品用小推车推出来,卸到发奖点,客户来兑奖,核对消费单据,让客户登记领奖信息,根据不同消费档次,送掉不同礼品。营业终了,还要核对数据,再把奖品清点封箱,用小推车推到仓库。
购买年货,仍是国人过大年的最主要内容之一。持续有十多天,购物中心一直人潮涌动,熙熙攘攘,我们礼品发得也是累而快乐。拿到礼品大多数客户是意外之喜,喜悦之意很容易感染到我。
记得那天是大年二十九,购物中心人来得明显少了,大家心思也都惦念自家的年货啊,送礼啊,聚餐啊什么的。我是百无聊赖,家里过年的轻松愉快与我无关。有一起发奖的同事会轮流有事先走一步,我都要坚持到营业最后关门,与剩下的另一个同事双人处理礼品清点入库事宜。
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来领奖了,该买的该领的都处理了差不多了吧。我们两人坐着等待下班时间。大厅里人一少,就有些冷,大门门帘一掀动,冷风长驱直入。冬天天黑得也早,感觉外面天色都暗了。我还是希望再多些人来购买来兑奖,大厅大门一有人进来,我就会投过去目光。这就看到了小乔妈张望着往大厅里走。
她是一副恼火又伤心,愤怒又凄凉的神情,眼睛又红又肿,定然刚狠狠地哭过了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难道小乔出什么事了?我和同事说了一下,就迎上去。小乔妈正询问着一个营业员,看来是来找我的,营业员向我这边指指点点,两人一起看了过来。
我没料到小乔妈一上来就捏住我两个肩膀,用力地前后摇晃,一边就哭出声来,高叫高喊的。大厅里原来放有春节喜庆的背景音乐的,小乔妈的叫喊,将音乐和其他人声完全盖掉。
她叫喊着什么我也听不清,我人也懵了,一个念头是小乔怎么了,又想到媚儿该怎么办,另一个念头是,在这大厅里,被一个农妇哭喊着揪着摇晃,这成何体统?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是买卖纠纷,这样的买卖纠纷,不管自家职工有没有理,集团都会做严肃处理,因为会影响集团声誉。
小乔妈是一直在田里干着农活的人,双臂力气很大,上次在医院捏我肩膀,我肩膀就青了两小块指头印。这次,我虽然穿得还挺厚的呢子工作制服,肩膀仍被捏得又酸又痛,人也被晃得晕。小乔妈个子要高出我小半个头,我在她的气势控制下,无一点招架之力。
关键时刻,还是媚儿师傅和我师傅前后冲上来,她们态度和蔼语气诚恳地把小乔妈往鲜花廊花架子后面带。小乔妈仍不肯松手,把我一起带到花架后面。
媚儿师傅轻轻拍拍小乔妈捏着我肩膀的手,和颜悦色的说:“这位大姐,有话好好说嘛,我看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,有问题协商着解决比较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