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284章 淮南王进京(1 / 2)晋庭汉裔首页

淮南王司马允进京,是在四月立夏。

阳光还没来得及炽热,梅雨的阴云已经笼罩在邙山上空,似乎随时会挥洒些许清冷。地上开始蒸腾起些许湿气,即使还没有下雨,道路和土地就已经变得有些泥泞了。

作为由先帝亲自任命的出镇藩王,也是当今朝廷惟一不能掌控的实权藩王,朝廷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,早早就派中书令陈准与鲁公贾谧去成皋关前去迎接,并按照事先的安排,先到峻阳陵拜祭先帝,再到太庙告祭祖宗社稷。

等到洛阳市民看到淮南王队伍的时候,已经是黄昏时分了。街道上的人原本并不多,可当人们看见淮南王的旗帜和队伍后,却不约而同地被震惊了,然后一传十,十传百,大家纷纷到街道上来一睹淮南王的风采。

人们前来围观的原因无他,只因为淮南王的队伍过于特立独行了。

淮南王司马允身穿赤色戎装,骑一匹枣红大马走在最前。众人看他面目,司马家独特的深眼窝,一双漆黑的瞳孔犹如深夜里的孤狼。而五官端正,皮肤白皙,微微露出浅根的胡渣围绕着两腮和下巴,透出俊朗与英挺的气息来。

而在他的身后,一千名壮士身着白衣,怀中抱剑,头戴斗笠,如同幽灵般成群结队地行走在街道上,又好像凭空下了一场大雪,给洛阳带来了森森寒气。

一个有眼力的人说:“这些人似乎都是剑客。”

有人笑道:“这当然是剑客,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,还用你说吗?”

那人摇首说:“这些人不一样,他们并非那种挂把剑装样子的货色,似乎都是杀过人的老手,恐怕手下还不止有一条人命。”

或许是为了打压气焰吧,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,就在淮南王队伍路过马市的时候,有四五匹空鞍的惊马从街道上跑出来。旁边围观的市民很多,见无主的马儿狂奔逼近,人们如退潮般惊慌地后退。那马儿即将接近淮南王队伍,结果这些剑客们都毫无异色,依旧缓缓前行,脚下步伐丝毫不乱,一副从容不迫见多识广的样子。

后面有一名剑客,突然停住脚步,他待马儿奔来的时候,一个侧身,手中突然拔剑而起,剑锋如游龙般划破长空,一瞬间之后,那匹奔马已被斩断了头颅,马身轰然倒地,鲜血汨汨不断地流在地上,散发出令人呕吐的腥味。而他及时收剑回到队伍,身上不染丝毫血迹。

失去了头马后,后面的奔马也都清醒了,它们立在原地,畏缩地打量着剑客队伍,然后开始下意识地往后退。围观的民众见了,都对此人的剑术和力量赞叹不已。

对于这件小插曲,司马允仅仅是看了一眼,并未露出任何神情。而对于民众来说,这反而增加了他的威严,让人更加敬畏和佩服了。

有人说:“当年楚王殿下进京,也就是这个样子吧!感觉就像是在昨天一样。”

“是啊,楚王殿下是个好人,当年洛阳王府放贷,他是唯一不收息的呢!谁知道,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下场。”

的确,这次司马允进京的景象,很难不让人想到当年武皇帝司马炎去世后的情景。那时楚王司马玮前来奔丧,也是去拜祭崇阳陵,也是带着千人侍卫,令摄政的三杨胆战心惊。两人本是亲兄弟,此时情形又如此相像,难免让人引起不好的联想。

“听说淮南王殿下是来探望重病的清河王殿下的呢!真是兄弟情深啊!”

“嘘!慎言!难道淮南王殿下和楚王殿下就不是兄弟吗?”

虽然淮南王只是刚刚抵达洛阳,还没有任何表示,可即使是路人都能猜到他的想法。也都能想象,接下来的洛阳会发生什么。

在政局已然变得波谲云诡的今日,淮南王恐怕并不会维护什么和平,而是会去做一些更过激的选择。

事实上,朝廷也是这么想的。在淮南王抵达的当日,皇后下诏,令所有的宫卫都被调出来迎接司马允,司隶校尉、河南尹、城门校尉、洛阳令,全部领着部下严阵以待,执行戒严。名义上,这是为了表示朝廷对他的尊重,但实际上,这更像是一种面向淮南王的示威与警告。

但面对这种威胁,司马允面不改色,他坦然自若地率众入宫,而后孤身进入朝堂,拜见天子与皇后。

与之作伴的还有宫中值班的所有高官,诸如中书监陈准、中书令张华、秘书监贾谧、尚书令司马肜、尚书左仆射裴頠、吏部尚书刘颂、侍中贾模、司徒王戎、北军中候王衍、骠骑将军司马伦皆在列。

此时已是夜晚,入朝礼也接近尾声。在这样重大的场合,只要相互寒暄慰问一阵,大家一起用过晚膳,维护一个基本的体面,就可以宣告正式结束了。

不料在这个时候,司马允突然道:“皇后打算何时归政太子?”

这一句话毫无预兆,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,后党众人都狼狈不已,过了好一会儿,张华才回答说:

“殿下何出此言?天下是陛下的天下,不是皇后的天下,也不是太子的天下,所谓归政一说,我等听不明白。”

司马允定睛凝视张华少许,断然说道:“这是我们家的家事,哪里轮得到你个寒士来多嘴?”

随即又看向皇后,问道:“还请皇后回答,打算何时归政太子?”

这一句话说罢,皇后的脸色已然铁青,张华更是脸色惨然。但皇后又不好不回答,只能顺着张华方才的话术说道:“九殿下何出此言?如今朝政事事出于陛下,与我何干?”

司马允闻言,当即又转首问天子道:“陛下,皇后所言,是否为真?”

天子看了一眼皇后,吞吞吐吐地说:“九弟多虑了,每日皇后给我递来文表,我都是看过再盖玺的。”

“这么说,就没有不盖玺的?”

“没有没有,父皇不是说过吗?要多听别人的意见,不要独断专行,我一直牢记在心呢!这段日子,只要是有三省署名的文表,我统统都盖玺了。”

“文表都是谁拿来的?”

“当然是皇后拿来的。”

兄弟对话结束后,司马允再看向皇后,以及在朝堂上作陪的高官们,冷笑道:

“这就是皇后所说的不摄政吗?不会以为我是三岁小儿吧?”

如此发言,更是令气氛剑拔弩张,紧张至极。裴頠又起身缓解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