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朕当然记得你。”元琅道,“朕不会忘记每一个元家人,即使有岁月的打磨,我也能分辨。”
他的语气中带着轻快:“没想到还有一无所获。对了小姑,你肯定朕的岳美人了吗?”
“杀了。”我忽然觉得畅快。
“哦,”元琅挥挥手,“那就算了。”
他又瞥了我一眼,看到侍卫的刀尖还指向我,便随意对手下人吩咐道:“敢对小姑不敬,把他拖下去砍了。”
侍卫连忙求饶,我亦是惊愕万分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侍卫的鲜血飞溅。
我有些恍惚。
“小姑你忘记了吗,我们小时候可喜欢这样的游戏了。”他阴森森笑着,他小时候也喜欢这样笑,可我当时不怕,现在却有几分怕了,“小姑,朕记得你很喜欢听骨头被踩碎的声音。”
我确实就是这样。
没有入焚山之前,我喜欢去皇宫找元琅。因为元琅有很多好看的宫女姐姐,他喜欢用鞭子抽打她们,把她们如玉笋般的指尖踩在脚下,给我听骨头断裂的声音;而他,则沉醉在她们的惨叫里。
后来有一次,我身上的血迹没有洗干净,被张叔发现了。他告诉了我的父母。
我的父母大怒,责罚了我。
我疼了,大哭大闹,喊着要把张叔五马分尸。
母亲哭了。
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那么伤心。泪珠子就像剪不断似的,缀在下巴处,一颗一颗连着掉下来。她打我,骂我,最后哭着把我搂在怀里。
即使我忘记了母亲的模样,但却忘不掉她那天说的话:
“为什么……这么个冤孽……我的女儿啊——”
父王的目光一片死寂。
我那时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一直在哭,也跟着哭。后来啊,没有过多久,我就被送上了焚山。
我那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送走我,更不明白为什么师祖说他们爱我。
我现在明白了。
上焚山之前的我,就是邪魔恶鬼,和元琅一样的疯子。
我第一次觉得师祖当时想要掐死我是对的。
因为本性难移。
我在鬼面门当杀手,一开始是为了生存,后来,却是从这个行业中找到了乐趣。
元家的孽种。
元元啊元元……
你所受的苦难,是不是报应呢?
“年纪大了,这些东西,慢慢就不喜欢了。”我说。
泪水将我眼中的红色洗净,却洗不清我身上的罪孽。我这才意识到我身后是累累的血债,是铺天盖地的白骨,纠缠不散的怨念。
元琅下了轿辇,嫌弃地将侍卫踢到一旁。
“小姑,”他像儿时一般拉着我的手,“朕不知道这里是属于你的,以后这里是你封地的一部分,你高兴吗?”
我说,多谢陛下赏赐,我很高兴。
说出这句话,我失去了我自己。
真可笑啊,不想活的时候什么都不怕,看到一点希望了,恐怕连不小心踩了蚂蚁都要担心报应。
或许是冥冥中有声音告诉我他不会立刻杀我,我竟如履薄冰,变得软弱了。
元琅指着被箭矢钉在墙壁上的钟如玦:“这是谁?”
“我小叔子。”我说。
“小姑成亲了?”他挑眉,语气中带了不满。
“还没有。”恐怕,这辈子都不可能了。阿染他是要推翻云翎的人啊……
“那就不重要,小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就告诉朕——杀了吧!”
“别这样,我没有——”我没有几个亲人了。
但是这话我不能当着元琅的面说。他怕他发怒,怕他杀了钟如玦和承佑。
元琅道:“罢了,这里剩下的人全部赦免,”他不高兴地拉着我上了轿辇,“小姑,和朕回家吧。”
回……家?
那里,当真还是我的家吗?
年承佑和钟如玦被带着跟在我们身后。我连忙回头看,年承佑脸颊上的泪还没有干。
“那个小家伙是谁?”元琅问。
“是弟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