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是最亲密的友人,但凡称他掌柜,而不称涧泉居士,他都不搭理,何况此人来意不善。
涧泉居士负手于身后,傲然不答。
兰韶云知道这些文人都有臭架子,别看架子摆得大,其实都是纸老虎,不堪一击。兰韶云冷笑着,对手下扬了扬下巴。
几名羽林卫立刻押上来一个人,涧泉居士一看,脸。顿时惨白。
押上来的女子,眉目干练精明,虽然被两名壮汉一左一右地钳着,但是神。还算镇静,头上梳的扁髻纹丝不乱,鬓发抿得油光水滑,斜插两枝双珠玳瑁簪。只是,从她身穿的宽松印花罗袍,隐约可见她微微隆起的肚腹。
涧泉居士第一眼就落在妻子的肚子上,方才还傲然冷静的神情,有些恐慌焦急。
兰韶云不动声。地观察着,等夫妻俩互看了一会儿,他才慢悠悠地开口,语气平和,然而目光阴寒,“金掌柜,你若将这几首题画诗的主人这两个月来所有的行为通通招供,你们一家三口平安无事,从此以后还做你们的良民。你若是想替那人隐瞒,那就莫怪我对你的妻儿无情。”
完,兰韶云倏地从袖中抖出一卷黄绢:“我有圣上旨意在此,予我查办晋王被劫案的特权,但能查出幕后黑手,不拘用何等酷刑。”
涧泉居士只觉一股冰冷的恐惧从脚底爬上来,他强制自己不发抖,内心激烈地斗争着,只是一瞬间他就作了决定,挤出一个笑容:“长官,晋王被劫与民有何关系?民每日经营客栈,应接不暇,晋王在千里之外被劫,民如何能分身?民不过区区生意人,微jian如贩夫走卒,长官大可追查人家室根底,与朝廷实无半分牵扯,不知劫走晋王与民有何益处?”
兰韶云静静地听他完,如寒冰雕成的面庞无一丝表情。直到涧泉居士完,兰韶云才仿佛很遗憾似地摇摇头,低低道:“顽固不化的书呆子。”抬起头,简单地了一句:“该的我已经在前头,我不会再第二次。”
兰韶云转头,只用了一个眼神,一名手下赶紧过来,躬身领命。兰韶云低声吩咐了几句,那名手下走到涧泉居士的妻子齐氏面前,停住。取下腰间佩剑,倒转剑柄,冷冷看着面前的孕妇。齐氏倒抽一口凉气,低头恐惧地注视着那倒转的剑柄。
涧泉居士脸。变成可怕的灰白,扑通跪地:“官爷!的只是个生意人,怎会与晋王被劫一案有关!官爷,我内人初孕三月,正是最不稳定的时期,万望官爷明察秋毫,莫要冤枉好人,连累无辜!”
兰韶云面无表情,只对那名手下微微一扬眸。那名手下,点一点头,用倒转的剑柄,捅向那微微隆起的肚腹。这一下的力道并不很重,但是齐氏下意识往后闪避,却被两边的羽林卫夹持得动弹不得,耳边听得夫君凄厉的哀求:“住手!住手!胎儿何罪,你们造此孽行,就不怕伤了阴骘?!”
兰韶云淡淡:“再给你一次机会,你招还是不招?”
涧泉居士膝行爬向兰韶云:“青在上,鬼神昭鉴,的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!”
兰韶云退后两步,示意手下及时挡住了涧泉居士,冷冷一笑,看了那名手下一眼。那名手下心领神会,用倒转的剑柄再次击打孕妇肚皮,这一次用了五分力道,痛感还未强烈地袭来,齐氏就已经浑身发抖,面无人。,用颤抖的声音,对行刑的军士凄凄哀求:“军爷,你也有弱妻稚子,求你可怜可怜我肚子里才三个月大的胎儿……”
兰韶云一手栽培的得力干将,有着跟兰韶云一模一样的阴冷眼睛,面对孕妇悲痛绝望的恳求,脸上没有一丝波动,冰封雪冻的眼眸也无一丝表情。只是加重了力道,又一下击打下去。
这样,行刑者用剑柄,一下一下地捅着孕妇的肚子,用力越来越重,如果不是涧泉居士的喊冤声和哀求声震动四壁,应该能听见剑柄击打肚腹发出的嘭嘭声。
齐氏的脸。越来越惨白,惨白得就像一具僵尸,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滚落。终于,她紧咬的双唇逸出痛苦的呻吟,脸庞也开始有些变形,显然,无法忍受的痛楚正在撕扯她。
她想要弯下腰去捧住肚皮,却被人夹持着悬空而起,整个身体由于剧痛,像一尾垂死挣扎的鱼般扭动着。有鲜红的血液顺着她悬空的双腿往下淌,先是一滴,两滴,三滴,接下去就汇成了血红的溪,淅淅沥沥地在地上漫开一滩殷红。
“啊”涧泉居士发出一声惊恐至极、痛苦至极的厉呼,泪流满面:“我的孩子!我的孩子没了!官爷!我的孩子已经没了,你快救我内人!求求你!不然会出人命的!人命关啊,官爷!”
兰韶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摊血和痛苦地扭动着的齐氏,冷冷开口:“既然知道人命关,就赶紧从实招来。”
“我确实冤枉啊!官爷!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啊!”
兰韶云一直冷静的眼眸,终于涌起一丝怒。,好个冥顽不化的家伙,好啊,你视义气重于妻儿,那我成全你!
兰韶云一声令下,夹持着齐氏的羽林卫一齐松手,齐氏重重栽倒在那滩血泊里,痛苦地抽搐着。她的印花罗袍瞬间被鲜血染红,她用痉挛的双手抱着肚子,在血泊里扭动挣扎,口中不断发出痛苦至极的呻吟。
兰韶云走过去,将脚踩在齐氏脸上,把她翻滚过来,面朝着涧泉居士。只见她凌乱的鬓发被汗水濡湿了,一缕缕拧绞在颊边。浸在血泊里的脸被兰韶云的乌皮靴踩得变形,看上去血糊糊的,十分可怖。
涧泉居士的凄厉哭喊戛然而止,呆呆看着妻子的惨状。难以言状的痛楚,布满他充血的眼眸,牙齿紧咬得几乎要崩裂。
“再不招,你妻子就要追随你孩子一起去了。”兰韶云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,漫不经心地用脚拨弄着血泊里的女人。
匍匐在地、因强烈的悲痛而瑟瑟发抖的涧泉居士,突然猛地抬起头来,血红的双目激射出狂烈的恨意,盯住兰韶云,“我招!你先救我爱妻!”
兰韶云惋惜似地摇头,阴戾的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一丝怜悯:“真是蠢货,早点招,孩子不就保住了。”
兰韶云招手叫随身带来的太医进来,羽林卫们将齐氏抬进了内室。过了很久,涧泉居士从内室走出,看他的神情,齐氏的命总算是保住了。
经此一劫,涧泉居士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趔趄。兰韶云变得很客气,请他在自己对面的席垫上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