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三回(上)(2 / 2)天马行歌首页

“恩人大哥偏又不记得我了?”胡姬再度开口。

秦基业猛然惊醒,此女不是彼女,彼女早在彼岸。

“秦大哥,是我,阿史德美娜!”胡姬扯下面纱,扑闪着大眼睛。

秦基业认出她来了:居然是四个曳落河的幼妹,又是多年未曾见到了,不过已长成灿若蝴蝶的少女。

秦基业还是有些恍惚,不禁看着绝地等兄弟。

“妹子大了,不能老在养父母家呆着了。因长安承平,便悄然将妹子接来当炉卖酒,待空了,顺便来这里学点足以自保的武艺。”绝地挠头笑说,从妹子腰际拿回属于他的刀子。

秦基业缓过神来,端详当年救下的小姑娘,发现已没一丝一毫当年的影子了。

“对对,”他说,“阿史……那个什么,你叫的是。”

“是的是的,哥哥们都说秦大哥会给我起个新名字的,毕竟,阿史德美娜对大哥这样的大唐汉子来说未免太拗口了。”小姑娘取笑秦基业说,“对了对了,大哥也给取周穆王骏马的名儿!”

“怎么,你也要南下?”

妹子还没回答,绝地赶紧说:“求兄长同意我妹子一同上路,也当曳落河使唤可好!”

“年幼时若非秦大哥相救,小妹我早就夭折了!”小姑娘英姿飒爽说,“秦大哥无须多虑,赐名便是了。”

秦基业道:“就叫翻雨如何?”

翻雨喜笑颜开,说:“多谢大哥赐我名字等于答应我随行之请!”

未等秦基业反应,她把他一把抱住。

秦基业是直汉,哪里禁得住这一招,顿时弄得害臊脸红,惹得四个曳落河哈哈大笑。

夕阳西沉之际,秦基业终于办完差事回到城内,徒步行走于流光溢彩的街市之上,边走边看。此地临近最为著名的朱雀大道,旁边都是或阔或狭的其他路径,到处是随街开设的铺子,饮食日用,一应俱全,前来光顾的多是长安居民,也有不少深目高鼻的胡人。忙碌的人们,繁华的假象。

热闹的街市有若干绳索围出的小场地,两只斗鸡正殊死搏杀。围者如墙,密密匝匝一大堆,压对宝的喜不自禁,压错宝的悔不当初。都是贫民,身上开元通宝本来就不多,少一枚多一枚足以影响到今日、明日乃至后日的生计。秦基业顺便观赏,起先并不忧心忡忡,而后刚毅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来。原来正在斗鸡的居然是一门心思做贾昌第二的敢斗,元宝领着众小厮们正从旁维持秩序。围观的人再怎么多,朝路的一边是敞开没人的,以便经过的人一览无余。敢斗并无对手,只是他自家的两只斗鸡兀自扑腾。他盼着能碰巧遇见天子出巡,而天子碰巧从马车里望见他的本领,就像当年将贾昌带入宫中一样,把他也带入去,取代业已四十二岁的贾昌,顶替其鸡坊头目的位置。

秦基业并没叫敢斗,悄悄走了。他心里知晓大唐的太平日子维持不了多久,更明白正因为如此,自家才能从中获益匪浅。可他毕竟喜欢长安乃至长安人,暗地里不禁为稀里糊涂的长安跟稀里糊涂的长安人而悲悯,尤其是为恩人的宝贝儿子如此迷恋于当贾昌第二而感到悲悯。他推断一年半载之后,今日所见之人或许都不存在了。他自言自语道:

“敢斗若执意不肯去江南,自然也死了,等到那时……”

长安大道连狭斜,青牛白马七香车。玉辇纵横过主第,金鞭络绎向侯家。龙衔宝盖承朝日,凤吐流苏带晚霞。百尺游丝争绕树,一群娇鸟共啼花。游蜂戏蝶千门侧,碧树银台万种色。复道交窗作合欢,双阙连甍垂凤翼。梁家画阁中天起,汉帝金茎云外直。楼前相望不相知,陌上相逢讵相识?借问吹箫向紫烟,曾经学舞度芳年。得成比目何辞死,愿作鸳鸯不羡仙。比目鸳鸯真可羡,双去双来君不见?生憎帐额绣孤鸾,好取门帘帖双燕。双燕双飞绕画梁,罗帷翠被郁金香。片片行云着蝉鬓,纤纤初月上鸦黄。鸦黄粉白车中出,含娇含态情非一。妖童宝马铁连钱,娼妇盘龙金屈膝。御史府中乌夜啼,廷尉门前雀欲栖。隐隐朱城临玉道,遥遥翠幰没金堤。挟弹飞鹰杜陵北,探丸借客渭桥西。俱邀侠客芙蓉剑,共宿娼家桃李蹊。娼家日暮紫罗裙,清歌一啭口氛氲。北堂夜夜人如月,南陌朝朝骑似云。南陌北堂连北里,五剧三条控三市。弱柳青槐拂地垂,佳气红尘暗天起。汉代金吾千骑来,翡翠屠苏鹦鹉杯。罗襦宝带为君解,燕歌赵舞为君开。别有豪华称将相,转日回天不相让。意气由来排灌夫,专权判不容萧相。专权意气本豪雄,青虬紫燕坐春风。自言歌舞长千载,自谓骄奢凌五公。节物风光不相待,桑田碧海须臾改。昔时金阶白玉堂,即今惟见青松在。寂寂寥寥扬子居,年年岁岁一床书。独有南山桂花发,飞来飞去袭人裾。

唐卢照邻长安古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