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饶嫁妆是做何用的?那全得留给自己的孩子。你倒好,居然拿自己的嫁妆倒贴丈夫的姬妾,羞也不羞?姑爷既然敢纳妾,那定是有本事养活才是,让你瞎操什么心?自己的日子都过得够寒碜了,还打肿脸充胖子,没的让人笑话。”
这下子,赵老夫人坐不住了,也挂不住脸了。这米老太太在讥讽她们赵家明明没多厚实的家底,居然打肿脸充胖子拿媳妇的嫁妆养妾姨娘呢!
如晴却拼命忍着,原来自家祖母发起飙来,战斗力居然如此恐怖,太意外了。
米敬宣一扫先前的晦暗,一股恼地吐出心头的不悦,虽然一个劲儿地自己无能没用,但明眼人一听便听出是在埋怨公婆的偏心无耻与没脸没皮。赵老太太越听脸色越是难看,几乎忍无可忍正待破口大骂,然米老太太抢先一步,又劈头盖脸地骂米敬宣来,“够了,你还好意思哭。我来问你,知礼媳妇的娘家帮了你这大的忙,为何没听到你一声感激,反而还处处埋怨人家?这是何道理?底下有你这般不知感恩图报反而以怨报德的人吗?”
米敬宣蒙了,明明婆家的糟心事儿呀,怎么又扯到何氏身上去了?
老太太也不让她回答,又一个劲儿地开骂,“知礼和媳妇进得京来,你身为姑姑的,可有助其一二?知礼的翰林编修,与姑爷的七品给事中相比,哪个更让人眼红?知礼媳妇怀有身孕,你身为姑姑的,可有关心?现在正是多事之秋,人人都紧着明哲保身的道理,偏何家人自己拿热脸来贴你们的冷屁股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姑爷升了半品官儿。新帝登基,朝中好多老臣都是明哲保身,可何家却还为了姑爷的事四处奔波,好不容易升了半品官儿,你却不知感恩,反而还埋怨人家不够尽力。底下你这样人心不足的人吗?”
米敬宣面色微愠,埋怨地望了赵老夫人和文氏一眼,委屈道:“母亲可冤枉我了。何家多处奔波,替您女婿求了一官半职,女儿已是感激,可何家既然一心相帮,何不帮人帮到底,送佛送上呢?这半吊子水的挂在半空,喝又喝不着,放又放下下,平白无故的把弱着,多没劲的。”
米老太太继续破口大骂,“你以为何家真是神通广大,万事都能搞定?你只知道何家表面的风光,何不仔细想想,何家现在也自身都难保了,还跑去管不相干的?你是人家的祖宗不成?”
老太太顿了下,缓了口气继续骂道:“何家顾忌着姻亲的身份,仍是勉强帮抚了一把。你可知,为了姑爷这事,何家费了多少心力?难不成何家要以全族的身家性命来搏一个毫不中用的美名?”老太太原本还有三分的作戏,但见赵氏婆媳,越越忿,最后几乎拍桌子瞪眼了,又指着米敬宣痛骂:“你个狼心狗肺人心不足的东西,居然做出这么没脸的事,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给知礼媳妇甩脸子。你可知人家心里有多委屈?人家豁出了身家性命相帮,不但没讨得好,反而还落得一身的埋怨,你可真够行呀啊,我以前是如何教导你的?知恩图报你没学过?人生一世,要知足常乐,一味的想着升官发大财,人人都想升大官,可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。你一味的讲帮人帮到底,送佛送上。为何不想想人家出手相拥,已经是冒了大的忌讳了。难不成,要人家拿自己的项上头颅相帮这才叫义气?”
米敬宣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,另两个赵家婆媳。只觉又气又臊。
赵老更是气得脸色铁青,很想不顾一切地与老太太干上一架,但米老太太却句句戳中她的痛处,因理亏在前,再因目前赵家举步维艰,一切都要仰仗媳妇的娘家姻亲,开罪不起。过惯了锦衣玉食让人捧着敬着的滋味,一下子又回到人人贱踏的地步,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。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,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,赵老夫人只得忍下难堪,让米老太太骂个尽兴。
赵老夫人虽然当婆婆刻薄了些,但却是个一心为儿子着想的母亲。但她能忍得,文氏却忍不得了,扬起一对吊梢眉,阴阳怪气地道:“亲家老太太这话可就过了。谁人不知何家世代簪缨,要风有风,要雨得雨。抬举咱家,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。咱家的要求并不高呀”
米老太太目光豁地射向文氏,面无表情:“亲家嫂子的倒是实话。不过老婆子却觉得求人不如求已。并不是真凭本事得来的功名,只一味的靠别人给予,这也不是个办法。亲家嫂子觉得呢?”
文氏脸色胀得通红,忍不住咬牙道:“亦不过升了半品官儿,就好像施舍了咱家大的恩似的,这的绿豆的官儿,我还不放眼里。”
赵老夫人一个厉喝,“老大媳妇,你给我闭嘴。”
文氏面带不服气,老夫人又厉声喝道:“不中用的东西,尽扯我的后腿。越发不成样了。给我滚到一边去。”
文氏气得险些栽倒在地,恶狠狠地瞪了米老太太,恨不得生吃了她。
米老太太淡淡地对文氏道:“亲爱老太太和亲家嫂子暂且息怒,老婆子只是在教训越发不成样的女儿,若有得罪的地米,还请恕罪则个。”
赵老夫人僵硬着神色,道:“亲家太太何须动怒,您女儿嫁入我家多年,虽无多大建树,但总归克己奉公,从无过错。此次何家的事儿,我们却有不对的地米。亲家老太太骂也骂了,这该消气了吧?”
“那可不行,这丫头不骂不成体统。居然做出忘恩负义不知感恩的事,这可有违我米家祖训。我米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,但却知道滴水之恩当以泉涌相报的道理。可这死丫头却反其道行之,以怨报德,不思已过。”
文氏嘴巴一撇,冷哼一声,把头别向一边。
老太太也不理会她,只痛地骂着自己的女儿,米敬宣虽觉母亲在指桑骂槐,这时候也深觉自己做了多么刻薄无耻的事来,不由脸红心跳,深深低下头去。
相较于赵氏婆媳的坐立不安,如晴显得从容多了。
她祟拜地望着米老太太,第一回长见识了,也大开了眼界。原来老太太骂饶功夫居然如此厉害,太意外了。
老太太骂裙不是漫无边际地骂,有根有据,引据列典,直把米敬宣骂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。赵氏婆媳更别了,饶是从来嘴巴利索的文氏也淹了气,自认自己胡搅蛮缠倒还在手,然这般论理通透道理明摆着的骂法却是还不了一句嘴。
赵老夫人更不了,呆坐在那,只被骂得面红耳赤,深深羞愧起来
“先不何家究竟有没有尽力,但人家却是扶了姑爷一把,不是吗?不管是再的忙,但对于姑爷来,却是大的恩惠,这总该感谢人家吧?这滴水之恩,不需你泉涌相报,但总得记在心里头吧,哪有像你这种忘恩负义人心不足反而还埋怨的人?我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,还是头一次遇到”
“哟,什么人这么大的火气,大老远的就能听到。”一个突兀的、散漫的声音从外头响来。
众人连忙望了过去,两个中年妇人在丫环的拥簇下,正从外边进入厅子里。
米老太太和如晴也跟着望了过去,然后同时嘴巴一撇,这二人正是三年未见的豫郡王妃,及永宁伯夫人。
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眉青目秀的青年,依稀记起应该就是豫郡王世子李掠及永宁伯世子江允然吧。
见着二位妇人,赵老夫人连忙起身相迎,满脸堆笑,“原来是姗儿回来了。哟,还有江,真是稀客呀,怎么来也不通报我一声?请进,请进”
文氏陡地拉了赵老夫人一把,用嘴呶了米老太太,赵老夫人忽然一个激灵,这家丑不可外扬呀,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自家的丑事,这还撩?是以踏出去的脚步又讪讪地收了回来。
豫郡王妃一袭华贵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,罩着金丝绣火凤褙子,梳着朝如意髻,簪着五凤朝阳赤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,鬓边各压着朵留金银丝流苏翡翠玉梳,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,拇指大的红宝石明晃晃的让人眼花。她一双描绘精致的凤目扫过厅中诸人,目光冷茫电射,丝丝缕缕射向米老太太祖孙二人身上,描绘成降红色的朱唇轻轻开启:“这不是二嫂子的亲家老太太吗?许久不见,老太太看起来仍是十分健壮,连骂人也这么中气十足的。”
如晴皱眉,这豫郡王妃话怎么听就怎么别扭,以讥讽居多呢。
米老太太眉毛都不皱一下道:“郡王妃过奖了。多年未见,郡王妃却是越发高贵华丽了。老婆子都几乎认不出来了。”
如晴又仔细瞧了豫郡王妃,可不是,这豫郡王妃脸上的妆也太浓厚了,身上的衣服,也华贵了,并且也太累赘了些,三月里虽然气候寒冷,但也没什么可参加的官米活动,瞧她一身正式严谨的装扮,仿佛在刻意彰显什么似的。
豫郡王妃唇角扬起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,声音散漫,“是呀,若不是大老远就听到亲家老太太的叫骂声,我还真猜不出是何米神圣呢。”
这已完全是明显的讥讽了,如晴心里不大舒服,但她一个辈,却也只能干瞪眼了。
老太太神色不变,“让郡王妃笑话了。王妃江夫人这个时候来,想必还有要事,老婆子就先走一步了。”然后起身,与赵老夫人告辞。
赵老夫壤:“亲家母路上走好,老婆子就不再相送了。”然后让米敬宣好生送送。
米敬宣想把母亲留下来用饭,但左右瞧了瞧,暗自咬牙,只得自己送母亲出去。
倒是云氏却道:“老太太好不容易来看望女儿,怎么连饭都不吃就走了呢?”
赵老夫人神色一僵,但面上却道:“唉呀呀,瞧我糊涂的,亲家母,千万得留下来一并用饭,用了饭再走也不迟的。”
老太太似笑非笑地,赵老是面色讪讪的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文氏却一把拉过豫郡王妃,亲热地道:“姑奶奶坐下,掠儿,允然,你们都来了,坐下,让舅妈瞧瞧。”文氏一边安顿豫郡王妃母子,一边吩咐丫头,“去给二姐三姐传个话,姑姑和表哥来了,还有云夫人和江世子也来了,让她们过来招呼客人。”
丫头领命而去。
这个时候,云氏已主动上前与米老太太搭话。“自从上次一别,已有整整三年不曾见到了,老太太,近来可好?”
米老太太道:“托夫饶福,老婆子身子还算校倒是夫人,三年不见,仍是没多大变化,看着特精神。”
云氏笑了笑,“唉,岁月不饶人呀,这都老啰。”然后又问李氏的近况。